朱云尧：从以旧换新政策看汽车产业发展
日前，商务部等14部门印发《推动消费品以旧换新行动方案》，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汽车、家电以旧换新和家装厨卫“焕新”行动。汽车方面，力争到2025年，实现国三及以下排放标准乘用车加快淘汰，报废汽车回收量较2023年增长50％；到2027年，报废汽车回收量较2023年增加一倍，二手车交易量较2023年增长45％。
推动汽车以旧换新，是新时期畅通内循环、拉动内需的重要力量。汽车以旧换新将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、技术提升、能源消耗、环境污染、安全运行等方面，促进我国汽车产业迭代升级。笔者将从10个方面论述，从汽车以旧换新政策看我国汽车产业的发展。
一是我国汽车市场规模将迈上新台阶。
我国汽车保有量、汽车年销量远未达到峰值。根据评估，我国汽车保有量峰值在5亿辆左右，年销量峰值在4600万辆左右（其中国内4000万辆，出口600万辆）。2023年，我国汽车保有量为3.36亿辆，距离5亿辆规模仍有1.6亿辆增量空间。2023年，我国汽车产销规模首次突破3000万辆，距离4600万辆销量规模仍有1600万辆增量空间。
在以旧换新政策驱动、产业整体提效降本趋势下，我国汽车保有量，尤其是汽车年销量规模将迈上新的台阶。2024年一季度，我国汽车销量达到672万辆，同比增长10.6％。在政策驱动下，国家、地方、企业将有效联动，真金白银让利消费者，进一步提振新车消费。预计2024年，我国汽车销量将突破3300万辆，保有量将突破3.5亿辆；预计2027年，我国汽车销量将突破3600万辆，保有量有望达到3.8亿辆。
二是我国新能源汽车将进一步跨越式发展。
2024～2027年，以旧换新将推动新能源汽车新车市占率迈向50％。2023年，我国新能源汽车销量为949万辆，市场占有率为31.6％，保有量达到2041万辆。2024年一季度，我国新能源汽车销量为209万辆，同比增长31.8％，市场占有率为31.1％。在以旧换新政策推动下，国家和地方将按比例提供专项补助资金，鼓励支持高能耗、高排放、具有安全隐患的老旧汽车更换为新能源汽车和节能汽车，新能源汽车将继续保持较好增长态势。预计2024年，我国新能源汽车销量将突破1200万辆，新车市场占有率超过35％，保有量将突破3000万辆；预计2027年，我国新能源汽车销量将突破1800万辆，新车市场占有率约50％，保有量约6500万辆。
以旧换新将推动老旧电池的更换，以及在用车电池安全检测和估值平台的建设。新能源汽车存在部分整车（营运类车辆为主体）与电池寿命解耦情况，电池需要根据实际损耗合理更换。同时，新能源在用车电池安全检测及估值体系将有效发现并遏制使用风险、科学合理评估电池价值，进一步弥补和降低新能源汽车使用环节的短板和隐忧。与此配套的相关监管保障机制应尽快制定和出台。
三是整车企业将逐步布局汽车全链条业务。
整车企业具备布局汽车全链条业务的基础和优势。汽车全链条业务主要包括研发、生产、汽车销售、维修保养、二手车收售、汽车金融、汽车保险、基础设施、汽车回收等环节。当前，我国整车企业主要布局研发、生产和汽车金融业务，汽车销售和维修保养仍以传统授权方式为主，部分整车企业尝试布局汽车保险和基础设施环节。我国整车企业具有产品保有量大、经营资金充足、数据资源多、渠道广泛等基础和优势，可为布局相关业务提供保障。
汽车保险与二手车收售属于汽车后市场中规模较大的业务，有望成为整车企业布局考虑方向。2023年，我国汽车保险保费收入超过8000亿元，二手车交易额超过万亿元，且二者规模仍在持续扩大。随着智能电动汽车的快速发展，以及整车企业汽车产品保有量的持续增加，整车企业角色定位越发重要。对自动驾驶汽车来说，因驾驶权限的转移和责任判定方法差异，汽车保险逻辑将发生根本性改变，整车企业将逐步成为主导方。从二手车收售来说，美国二手车交易中，授权经销商、独立二手车商和个人各占约30％。而我国二手车交易以独立二手车商为主，随着二手车交易量的持续扩大，整车企业有望与授权经销商联合开展二手车业务。
四是二手车将规范发展并成为产业重要支点。
我国具备二手车做大做强的先决条件。从成熟汽车工业国家看，二手车交易量是新车销售量的数倍，如美国新车年销量约1500万辆，二手车交易量可达4000万辆，为新车销量的2.5倍。同样，日本、德国二手车交易量为新车销量的1～2倍。我国作为全球汽车保有量最多的国家，二手车交易量约1841万辆，二手车析出率不足7％；若二手车析出率达到常规的10％，我国二手车交易规模可达3000万辆，未来甚至可达5000万辆。
以旧换新政策将推动我国二手车行业规范化、规模化发展。一直以来，我国二手车行业存在车辆信息不透明、估值体系不规范、经销商多而散、区域限制迁入、缺乏合理质保等问题，使得二手车个人卖方和买方处于被动地位，影响二手车行业的健康发展。以旧换新政策将敦促二手车交易合法合规，支持二手车经销商规模化发展。预计2027年，我国二手车交易量有望突破2700万辆，产值规模可达1.5万亿，成为我国汽车产业的重要支点。
五是数据资产成为企业发展核心软实力。
一方面，汽车行业数据边界和层级持续扩大和深入。我们已进入数字化社会，数据可精确表征有形实体的所有特征，甚至相对准确表征无形虚拟的特征。在电动化、智能化驱动下，汽车行业数据规模呈爆发式发展。横向来看，汽车与交通、能源、基础设施、地图、通信、家居、金融、保险等行业融合发展，行业间数据相互赋能；纵向来看，汽车定义、设计开发、生产制造、测试评估、产品营销、运行使用、维修保养、产品流转、报废拆解等各环节都可实现数据化。
另一方面，利用人工智能大模型打通并有效利用相关数据将提升企业竞争能力。人工智能大模型已逐步深入到各行各业，近期欧盟《人工智能法》已明确人工智能的价值。参数、数据是人工智能大模型应用的必要条件。当前，人工智能大模型较多应用于整车企业人机交互和智能驾驶开发、产品营销及维修保养等领域，其他环节尚未完全打通。同时，相关行业获取高价值数据的壁垒较高。未来，谁拥有数据并会利用人工智能大模型合规挖掘数据价值，谁就能更好地抓住汽车产业发展脉搏，构建企业发展壁垒。
六是高性价比插混与低能耗产品迎来发展机遇。
以旧换新将有效推动新能源和低油耗产品消费。近4年以来，因购置成本、使用成本、使用体验和应用场景适应性等优势，新能源汽车中的插电式混合动力（含增程式）汽车占比持续提升，从2020年的约20％提升至2023年的约30％。2024年一季度，插混车（含增程式）在新能源汽车中的占比达到37％，呈快速扩大态势。预计2025～2026年，插混车在新能源汽车销售占比中将达到50％左右，成为新能源汽车最重要的增量产品。
成本水平与智驾能力将成为插混和低油耗产品核心竞争力。主流A级和B级汽车产品作为市场主体，其价格和智能水平受到消费者关注。今年以来，由插混车产品引发的“价格战”，表明其产品成本已具备和传统燃油车竞争的条件。随着智能部件、系统成本的持续下探，以及技术的不断成熟，智驾能力尤其是领航驾驶辅助功能（NOA），将成为插混车核心竞争力之一。预计2026年后，国产15万元以上A级和B级插混车将逐步标配领航驾驶辅助功能。
七是汽车报废拆解迎来千亿产值规模时代。
汽车报废拆解将迎来规模、规范、快速高质量发展周期。汽车报废拆解作为汽车全生命周期最后环节，对实现环境保护、资源循环利用具有现实意义。以旧换新政策提出，到2027年，报废汽车回收量较2023年提升一倍，从模式、布局、资金等方面支持报废回收企业规范发展，做大做强。若根据汽车保有量和年度销量测算，2023年我国汽车报废量约900万辆，预计2027年报废量可达1800万辆。根据成熟汽车工业国家汽车报废情况，汽车年报废量约为保有量的4％～5％，我国提出的报废量目标是合理可行的。
我国汽车报废拆解迎来千亿产值规模时代，但仍需在模式和集中度等方面取得突破。从回收拆解交易额看，按照平均单车5000元的报废价格，预计到2027年，我国报废汽车交易额将达到900亿元，汽车拆解后相关材料的销售额将达到1000亿元以上。从回收拆解材料体量看，预计到2027年，汽车报废可回收金属约2000万吨、橡胶约120万吨、玻璃约100万吨。但是，我国汽车报废回收产业仍面临产业集中度低、企业发展质量不高、企业经营模式单一、数据运用欠缺等问题，需要进一步创新和突破。
八是二手车出口将迎来爆发式发展阶段。
二手车出口是体现一个国家汽车工业水平的重要标志之一。全球二手车出口年交易量约400万辆，其中日本二手车出口约130万辆，美国约100万辆，韩国约50万辆。美日韩三国二手车出口量占全球二手车出口交易量的70％左右，主要出口市场包括东南亚、南美、中东和非洲等地区。
二手车出口将成为我国汽车国际化布局的重要一环。以旧换新政策提出，落实二手车出口管理措施，提高二手车出口质量，提升二手车出口企业国际化经营能力，支持其持续拓展海外市场。在政策引导下，二手车出口合规检测与认证、具有二手车出口资质的企业、二手车出口企业销售及质保海外网点布局、二手车出口金融支持等，将成为二手车出口的重要影响因素。2023年，我国出口二手车约30万辆，预计2027年我国二手车出口规模可达70万～80万辆。但是，我国二手车出口产业仍面临“非真正二手车”出口情况复杂、经营主体分散、专业化程度不高、产品品牌认可度不高等问题，需要进一步优化提升和规范发展。
九是车能桩储融合发展将加快推进和落地。
新能源汽车补能对电网负荷冲击强度越来越高。在以旧换新政策驱动下，我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将快速提升。新能源汽车与电网体系是强耦合关系。预计到2027年，我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将达到6500万辆；2030年，我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将超过1亿辆，充电桩保有量约4500万个。预计新能源汽车同时充电功率需求可达3亿～4亿千瓦，重要节假日新能源汽车同时充电功率更高。考虑到我国新能源发电具有波动性、随机性、间歇性等特点，新能源汽车充电功率约占电网负荷的10％，对电网稳定性形成巨大挑战。
新能源汽车、电网体系、充电基础设施、储能协同发展需求加强。未来，电网能源将从“稳定静态源”向“随机动态源为主、稳定动态源为辅”转变；新能源汽车将从“电能消耗荷”向“电能消耗荷及储能载体”转变；充电基础设施功能将从“单向输能”向“双向输能”转变；储能将进一步扩大电网削峰填谷的作用。车能桩储的有效协同，既能保障新能源汽车的可持续发展，也能真正实现新能源汽车所用能源从生产到消耗的全绿色闭环。
十是使用管理将推动行业规范可持续发展。
汽车后市场地位与日俱增。以旧换新政策提出，支持汽车改装、汽车租赁、汽车赛事、房车露营、传统经典车等相关行业规范发展，打造形成一批具有影响力、带动力的汽车后市场项目，促进汽车从交通工具向生活空间转变。根据相关数据，2023年，我国整车及改装车制造营业收入约6万亿元。目前，汽车后市场以汽车维修保养、汽车保险等业务为主，其产值规模约2万亿元。
汽车后市场多元生态逐步建立。根据相关研究数据，预计2027年，我国汽车改装和汽车租赁市场规模均可达1700亿元，逐步成为牵引后市场多元化发展的重要创新力量。政策的出台，将引导汽车后市场小生态系统的形成与壮大，开展相关示范试点工作，厘清各参与主体的功能与责任，促进汽车后市场规范可持续发展。
（作者单位：中国汽研政研咨询中心）